得知@周团图·O3a1﹡(200860380) 去世的噩耗之后,一时震惊不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看着满屏幕大家的纪念,泪流满面,却只能呆坐着,不知该干些什么。就这样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到了现在。
饿了,于是就想起了以前晚上团图经常在网上嚷嚷说谁来一起吃夜宵啊!然后我们这些恰好没睡觉的人就会跑过去跟他这个似乎从来不睡觉的人去见面。有时候我说撸串吧!有时候我说去KFC吧!然而每次最后的结果都是被他带去了南门的傣家或者五道口的螺蛳粉。好几次吧聚,大家在一起遛完之后,都说去哪儿吃啊?然后就被他忽悠到了螺蛳粉。
这家螺蛳粉在五道口,华清嘉园北门边儿上,叫“水平有限”。本科时候刚被他忽悠过去那会儿,还叫“疯狂beyond”。大概是我开始读博那年,不知为啥改了名。就是在这里,我才知道了团图的家乡有这么一种美味的食物。
刚刚一直在整理和团图的各种记录,qq,短信,人人,贴吧……看着他当初发给我的话,不知为啥脑子里就回想起了螺蛳粉的味道——大概是饿得吧……
第一次被他忽悠过去的时候,我还跟他不太熟,也没上那儿吃过。他排在我前面,一边排队一边跟我讲这几种不同口味的区别,然后还顺带着鄙视我居然只知道过桥米线,实在是太孤陋寡闻了,然后开始给我讲我国有名的几种米线米粉,最后说道“螺蛳粉是我们广西的!是最好吃的一种!”,得意之情溢于言表。然后我知道了他是桂林人——一个据说风景美丽无比但可惜我从来没去过的地方。
我点的时候,服务员问我:要什么辣呀?我这个人对于辣味的承受能力非常之低,于是在确认没有不辣之后很有自知之明的选了微辣。上来之后,尝了一口,差点儿没辣丢我的命……然而团图则是一脸镇静地吃着。我忍着鼻涕和喘气,表达了对他吃辣能力的佩服。然后他说“我这个是微微辣”。我了个大槽啊!居然还有微微辣这种东西!!!现在看来我简直too young啊。
想不起来第一次和团图在网上见面是啥时候了,大概也是我06年刚开始玩儿贴吧的时候吧。那会儿去化学天文吧比较少,基本都是在物理吧玩儿。而图图虽然偶尔来物吧灌水,但主要还是再化吧天吧活动。那会儿偶尔会在一个帖子下灌水扯上两句,但也并没有太多交往。
后来本科进入了天文系,跟刘博洋聊天知道了牧夫,然后我才知道团图原来这么厉害。实际上,每次和团图见面,我都会发现卧槽他居然还有这种技能。他兴趣之广泛,实在令我佩服。
然后开始用校内,在各种好友的好友这种途径下加了好多人,联系至今。而团图当时人人网还用的是真名,头像我记得是他穿着白大褂拿着个试管还是烧瓶什么的。我当时的第一反应是,卧槽,我以为他是天文专业,爱好化学啊,搞半天原来是化学工作者啊!
第一次见面,实在09年国际天文年,当时一个青天会组织的路边天文活动,正好赶上了地球一小时。虽然我不是青天会的成员,但是因为和刘博洋关系很好,所以被他拉过去干活。先是帮着把望远镜搬到百年讲堂还是英杰那里,我记得当时还从哪儿弄了个望远镜的视频接口,就地摆了个幕布投影月亮还是什么的,算是为那年的日全食观测做准备——当然日食那天不出意外地下雨了。之后我就被安排到9楼圆顶的地方组织大家用那台镜子看星星了。其实就是找准了目标,然后让大家排队别拥挤。当时我还很年轻,那天大角和土星挨得很近,我在找土星的时候对准了大角,然后大家纷纷表示怎么看不到土星环啊!!!这时候,一个人过来看了一眼,然后告诉我这是大角,随后就熟练地调到了土星那里,然后来围观的人纷纷去看然后哇地尖叫着表示兴奋。顿时我感到无地自容,居然看到个黄色亮团就认为是土星,而其实却是大角没有对上焦…………
过了一会儿,上头没人了,我就跑下去到路边天文那儿找刘博洋,想问他有没有钥匙,能否收摊锁门。然后就看到了刚才的人坐在那里。我问他刘博洋呢?他说,不是在上边么?我说不在啊,他一直我身后,说那就可能在这里。然后我就看到刘博洋在我身后站着…………之后说话,我才知道他就是活动星图,而他也知道了碘化亚铜就是我。
然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就经常见面了,刘博洋那会儿开始常住在青天会的那个地下室,有时候我有事情找他去,就会见到同样常住在那里的团图,好像闫文驰也经常在那儿待着。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每次一见面就喊“碘姐姐,捏!”然后趁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捏我脸……后来有一次聚会,他来的时候,挨个喊了他给每一个人起的奇奇怪怪的外号,然后挨个捏了一遍。我顿时感到,我去!这人怎么这样啊!
其实说起来我虽然是在网上认识的他,但跟他在网上的交流反而不多,毕竟常去的地方都不一样,况且他马甲有那么多。我记得有一次他还给我讲过各个马甲的名字来历,什么活动星图,昴星团啥的——当时@宫郑(254957695) 的ID是昂星团,好像还有人经常把两个人搞混,也是很好玩儿,这是题外话了。——还有什么未名是mRNA,水木是DNA,哪哪儿是tRNA啥的,我至今都没搞清楚他在哪儿的马甲叫什么。
除了网上,跟他扯淡的途径还挺多,吃夜宵,参加贴吧聚会,在地下室找人,在静园看流星雨,去天文馆玩儿。
夜宵和吧聚就不说了,反正基本每次都是在螺蛳粉,再说我就该饿了。
地下室找人一般都是顺便见到,随意聊上两句,就去忙要做的事儿去了。
至于流星雨这个东西,按理说应该是陪着女朋友一起看的。然而那会儿我还是单身,而恋爱之后又异地了一年,再之后没多久,他就离开北京回广西,也就见不到面了。
11年双子,大概是最后一次跟他长时间聊天。
此前跟刘博洋还有丁长长去静园看流星雨也有几次,好像都是双子。几乎每次都碰见他,穿着羽绒服,裹着睡袋,躺在防潮垫上——我记得有一次是刚刚下过雪,然后等我们结束观测收拾东西的时候,因为防潮垫冻在了地面上还撕坏了一个。11年那次,很多人都毕业了,要不就是因为提前能确定是个好天气,去了古北口那边儿。我第二天有课,所以就决定在静园看。大概凌晨一点多接近极大的时候装备好到了静园,发现一个人也没有。过了几分钟吧,远远地就看到团图抱着一大团防潮垫过来了。然后跟我打了招呼,就一起躺下观测了。我刚想聊上几句,他就打断了我“我今天要做标准观测,不要打扰我!”,然后就掏出了一只录音笔,开始报环境,什么极限星等啊,月亮位置啊,观测区域啊啥的,我记得当时是天兔座附近那片区域。然后他就开始盯着那块儿看了,是不是来一句诸如“黄色 1等 速度3”之类的——我至今也不知道流星的速度该怎么用肉眼判断,结束之后还曾请教他,然而并没有学会。
那天直到晨光始也是一句话都没聊,我就在躺着数数,时不时站起来活动一下几乎被冻僵的腿脚——而他好像是有自制电热鞋垫和暖宝宝的加持,装备超强,自然就能一直躺着做标观。那天晚上大概看了60多还是多少,我也记不清了。
我就记得他最后结束了录音,然后关掉录音笔的时候,特别得意地跟我说,他至今已经做了多少次标观了,最近几次流星雨,全球一共多少标观报告,来自中国的占了多少,而且越来越多,其中更有多少份是他提供的。
当时只有一个感受:伟人。时至今日,认识的好友中让我产生这种感受的,大概也就团图和铝爷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然而团图已经离我们而去了。
团图在网上好像跟不少人吵过架,他的性格也是一向如此直率,但是非常真诚,这么多跟他吵过的人里,依然有不少还是他的好朋友。他认定的原则,绝对不会退让半分,碰见了扯淡的东西,讽刺起来特别狠,网上各种民科骗子也因此畏他三分。现实中他也特别有原则,而且非常认真严肃,有时候我扯淡的时候不过脑子吐个槽开个玩笑,他就会特别严肃地告诉我说哪里说得不对,哪里有问题。而有时候,一见面就会跟我道歉,搞得我莫名其妙,然后说是很久以前他跟我说的一个东西是错的,他最近发现正确的是啥样子——然而我已经记不清是什么东西了,实在惭愧……
他还特别有geek的特性,经常会用一些我不知道的专业术语来比喻或者吐槽。我听得一脸茫然,然后他跟我解释一番,不由得感到:好冷啊!!!
说到geek,几乎每次见面都能意外发现他的一项隐藏技能。观测小行星啊,观测流星啊,观测云图啊,吹笛子啊,制造化学试剂啊,制造生物标本啊…………我猜大概他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独门绝技 吧,然而我已经无法知道了。
团图喜欢看云图预报天气,经常在网上发他的天气预报,特别是那种突发的天气预报。有一次还给我发消息说北大上空有一团什么什么云,预计多久之后会有什么什么现象然后下大雨之类的。于是我赶紧跑回宿舍,避免了被困在办公室的窘境。前几天气象局说禁止私人预报天气,他还编了个段子吐槽,好像还被转了很多很多次。最后气象局还特意出来说,气象爱好者的行为不在此列啥的。
团图还喜欢预报各种冷门天象,铱闪几乎是不管有没有可能看到,他都会报。而掩星则是他的最爱。这些数据都是他自己去计算的,准确度非常高,经常看到他每年末会放出他自己的天文年历,简直不能再厉害了。有一次地下室碰到他,他还抓住我问一个计算小行星的轨道的经验公式该怎么用,可惜我也不懂这么专业的东西,只能大致上说了说。有一次,他特地在网上发布了一个特别暗的小行星掩特别暗的恒星的天象,我记得好像都得10等了吧?而且掩星的时间就几秒。当时我还吐槽他,发这种图什么啊?难道会有人看么……然后他隔天回复我说,他看了………………
12年年底,天文馆,好像是最后一面。过去了几年,我记不清是这次还是某次化吧的聚会谁前谁后了。当时奖学金叔叔正好来北京暂住,隔天就要离京去出国留学了。而恰好也是青天会新会员培训去天文馆啥的。于是团图就叫我们一起去天文馆了。说起来,因为团图在天文馆志愿工作了多年,我还托他的福蹭了好几次银铁。就是那次,他恰好带着那本化学书,然后在看完天文影片的间隙拿出来让我找地方签名。我不懂化学,那好像是个自然中的有机物的书,他会找网友挑选一个有机分子,然后在旁边签上自己的ID。我不记得我是什么分子了,好像是个什么花的味道来源的某种分子……幸亏那次他带了书,否则我大概是签不上了。
不知道这本书现在在哪里,还能不能找得到?如果能说服他家人,把这本书让我们这些朋友,比如青天会什么的保管起来,那就好了。
后来他因为种种原因就离开北京回到家乡了。我也忙着科研学习,没有和他在网上交流太多。前段时间看到他在造自己的遥控天文台,还恭贺了一番,表示说等他造完了我去桂林参观,你可要包吃包住啊!他说桂林的好吃的多了去了,就怕你不能吃辣啊。
然而这些现在都只能是说说了,不知道我这辈子还会不会有机会有借口去桂林了。
10号晚上23点,他在人人上发了状态感叹朱进居然这么早就睡觉了。据说之后还在水木上发帖,和网友聊qq。然而三个小时之后,他就因为意外而去世了。
然而我们都不知道。
之后的几天,我开会听报告听初音的音乐会,几乎就没什么时间上网了。因此没有看到他这个经常刷我人人屏的家伙的消息也就没太在意。21号因为我想参加天文馆的活动,又不知道他们具体信息和联系方式,想到团图和朱进很熟,就给他打电话,想让他帮忙问问这个事情。
然而没人接。
团图是昼伏夜出惯了的。大概在睡觉吧,我这么安慰自己。反正事儿不是太急,我准备上他人人上留言问他。因为他只要醒了肯定会上人人的,而我这个又不是特别着急。
然而他的最后一条新鲜事却是10号,11天没有更新状态了。这不科学,我心里非常纳闷。他不是才发了一个开花的动态摄影,说是没成功要再拍一个么?
不过我当时急着自己的事儿,就没有多想,便给他留言“5月21日 12:36 图图姐姐在吗?” 。之后,我想到刘博洋也认识天文馆的,就给他打电话,让他帮我问一下天文馆的工作人员,还顺口提了句“本来想问团图的,但是他电话打不通啊,最近也没更新人人,不知道忙什么去了”。然后搞定了这事儿,就又给他留言“5月21日 14:30 没事了,打扰~”
之后就是组会啊,做师兄的答辩秘书帮他准备材料啥的,把这个抛到脑后了。总觉得他大概是忙什么大事儿了吧,可能是天文台相关的,做完了给我们搞个大新闻?——果然有大新闻,但这并不是我想听到的。
周一的时候@孟祥溪.bme(250794213) 突然在人人上联系我,找我微信私聊,问我知不知道周团图的消息,说他已经两周联系不上了,问馆长,说是出了点事儿,正在去他家里。我心里突然感觉不好,莫非真出了事情?不过此时,我还在想是不是突然生了重病住院了?没有往更坏的地方去想。
然后就是刚才,看完了论文,回到宿舍,打开电脑准备上网看看就去睡觉。
但是通篇却都是关于团图的噩耗——上面是他的真名,而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特别提醒我不要叫他真名,因为什么什么原因之类的,让我叫他周团图或者星图——于是我知道,这个消息是真的了。
写到这里又忍不住大哭了一场。明明刚才写了这么久,感觉心里好多了的。可是一想到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还是忍不住悲伤。
然而墨迹了半天,写出来的也就这么多了。团图的渊博实在是我不能企及的,因此也就只能写这些很小的侧面了。诸如他在bbs上的风云事迹,对青天会的重大贡献,预报天象天气的深厚功底,大概就得由其他人来讲述了。
说起来,好像舌尖上的中国火了以后,里面介绍的螺蛳粉也变得极为出名,好像叫螺师傅还是什么的,据说在五道口那边儿还开了分店。当时看到这个消息还想着什么时候去吃吃看,不知道会不会比水平有限更好吃。
然而我大概不会去了,吃螺蛳粉,就得认准水平有限。
睡吧!诸位友人,明天水平有限!